三明治在這一個月裏長大了不少, 胖了一圈，個頭已經大到葉群沒法輕松地抱起它了。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執著吃土的三明治從地上拽起來。

“不準吃泥巴！”葉群板著臉感到一陣心累，啪嗒給三明治扣上項圈，緊緊拽著繩子以免它突然又被哪條飛蟲奪去了註意力撒腿就跑。

生無可戀，應該讓蘭斯來的。葉群拽著極不配合的三明治非常艱難地回到他們的臨時餐桌，蘭斯居然還耍賴地躺在地上不起來。

“請問一下你為什麽還躺著？”葉群仿佛是確認一般地說道，“你不是真的要我餵你吧？這個姿勢很容易被嗆到。”

躺在地上的蘭斯被他的一本正經逗笑了, 他揚起一個陽光燦爛的笑臉：“那你親我一下我就起來。”

“你又上微博了嗎？”

“你們的微博很有意思，雖然大部分我都看不懂。”蘭斯老老實實地回答說。

“這個要求倒是很好實現。”葉群沈穩地俯下身，他的呼吸掠過蘭斯的臉龐, 停留了一會兒卻沒有親下去。他移動著頭部，在蘭斯疑惑的目光裏隔著牛仔褲親了親他的小兄弟。

“God！”蘭斯的臉迅速燒紅，他匆忙地彈起身體差點磕到葉群的腦袋。

“親愛的…你…我…”蘭斯支支吾吾的窘迫樣子讓葉群欣慰地拍拍他的膝蓋站了起來，這個老實人還是一如既往地純情, 論調情他絕對贏不了自己。

蘭斯大概真的是餓壞了，一口氣吃了三個面包。吃完後葉群把餐具收起來用田野邊上的水龍頭沖洗幹凈, 他沒有松開三明治的項圈而是把它也一起抱上了拖拉機，不然它待會兒也許會亂跑到路中間。

拖拉機的尾部裝著兩片巨大的鏟形金屬物，向前開動時自動鏟除掉田裏的雜草，把泥土翻新, 但是速度非常慢，要耕上兩遍就更慢了。葉群望著廣闊的田地意識到蘭斯說的話並不是誇張，打理農場的確不是件輕松的事情。

田裏揚起巨大的煙塵和噪音，葉群不得不大聲說：“這和我在視頻裏看到的有點兒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那種拖拉機很快, 還可以平整耕過的田。”

“那是大型農場用的，德國產芬特拖拉機，價格也貴了三倍。”蘭斯一邊打方向盤一邊向後看，估算轉向的距離，“我們也能再快一點，但是會更顛簸，效果也不會太好。”

葉群捂著翻騰的胃感到一陣挫敗，他不想讓自己顯得很嬌氣，但是他的身體卻要和他作對。他大概真的不適合幹什麽農活。

“很難受嗎？”蘭斯關切地問，葉群阻止了他停下拖拉機的動作，點點頭算是回答，他正在和嘔吐的沖動做鬥爭。

“你是城裏人，不習慣是正常的，我把你送到邊界，你先帶著三明治回去好嗎？”蘭斯說，“我很快就能完成。”

葉群沒有再逞強，他實在是快吐了。他牽著三明治站在巨大的煙塵中沖蘭斯揮揮手，看著他慢吞吞地開著拖拉機離去。他真的不該因為好奇就要求和蘭斯一起開拖拉機。

走回去的過程中他已經好受了很多。但是蘭斯的很快就好和他大概不是一個定義，葉群等到天都黑了蘭斯才回來。

“耕完了嗎？”葉群一邊把晚餐端上桌一邊問，考慮到最近幹的都是體力活，他準備了更多的肉食補充蛋白質。

蘭斯剛從浴室出來，渾身都冒著水汽，他聞著香味咕咚吞咽了一下：“還沒有，不過明天早上就能全部耕完，今天開始得有點晚了。”

宮保雞丁算是葉群現在最拿手的菜了，按照西方人的喜好他把口味調得偏甜，蘭斯特別喜歡這道菜，每次都能吃得精光。他並不常下廚，大多數時候還是蘭斯在做飯，不過現在白天蘭斯要幹活，他就主動承擔起了這一職責。

多虧了範舟帶來的那一箱特產，能讓廚藝平平無奇的人也變出一桌好菜，不然可憐的蘭斯就只能天天吃宮保雞丁了。

從這一天開始他們就忙起來了。第二天蘭斯把那一百畝荒地全部耕完，下午又開著玉米播種機去把地裏殘留的玉米稭稈推掉。亨特農場的玉米播種機並不是外掛在拖拉機上的那種，這個操作倒是很簡易，柴油發動機的震動也沒有大到葉群想吐，蘭斯示範了一下就換成葉群上去操作。

旋刀反向旋轉，把稭稈和雜草都拋向兩側。葉群像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樣玩的不亦樂乎，蘭斯跟在他後面開著拖掛打捆機的拖拉機把稭稈都收集起來。

“這些稭稈都怎麽處理？”葉群跳下車。

蘭斯把稭稈一捆捆地堆在田邊：“去年我是打碎後賣給鎮上養牛的農場，剩下的用作肥料。”他們的打捆機不大，不像大型農場那樣可以一邊收割一邊打碎，一小時就能解決兩百畝地。

一百畝地的稭稈他們兩個人一起收也花了不少時間，把所有的稭稈都紮成捆堆後，蘭斯擦了把汗：“下個月的集市我預訂了幾頭牛，這些稭稈灰夠它們吃上一陣了。”

“播種前我們的工作就做完了嗎？”他對農活一竅不通，連什麽時候播種都搞不清楚。

“還沒有。等到播種前還要再翻一遍土，把上一季玉米的根翻出來。”

葉群感嘆似地說：“打理一個農場並不比任何一個職業要簡單，你去年一定過得很辛苦。”

“是的。”蘭斯點點頭，“老實說，我父親在時農場一直雇鎮上的人打理，他只是偶爾開車轉一轉。我剛回來那陣，的確什麽都不懂，只能自己查資料，一趟趟地借書。好在鎮上的人都很熱心，鄰居們有時會過來指導我一下。”

“要命的是去年春天罕見地下了幾場暴雨，農場的排水系統不是那麽穩定，你知道，對我這樣的新手簡直是場災難。我差不多整天都在田裏待著，想著怎麽補救，但是收成依然不是很好。沒有辦法，我總是缺少些經驗。”

蘭斯現在想到那些被淹沒泡爛的玉米都覺得痛心疾首，並不是少了那部分收成他就沒法生存，但這片玉米地的確是在他的精心照料下生長的，一個沒有任何經驗的人從頭開始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麽今年我們應當加強這一部分。”和蘭斯不一樣的是葉群永遠都是十足理性的思維方式，在問題出現之前解決它，是他在研究所得出的寶貴經驗，如果他在做實驗時都抱著一種蘭斯所說的“這種大雨不可能再有”的僥幸心態，那後續多半會一團糟。墨菲定律，大家都知道。

“這並不容易。”蘭斯幹咳一聲，似乎是覺得葉群在異想天開，“我們倆誰都沒有工程師執照。”

“如果你肯動動腦筋就不會很難。”葉群充滿鄙夷地瞥了蘭斯一眼，他早就發現了，蘭斯有所有沒心沒肺的人的通病，他太容易滿足於現狀了，對生活也根本就沒什麽規劃。

蘭斯完全沒有因為他的挖苦生氣，反正葉群想要做的事他都是無條件支持的哪怕他認為這沒什麽必要，其實他們的日常生活中有挺多這樣因為思維方式和習慣不同而造成的爭執。說是爭執也不恰當，因為蘭斯最多說上這麽一句，他總是格外包容的那一個。

葉群也並不是想指責蘭斯什麽，他沒有把自己的生活態度強加到別人身上的習慣。他只是覺得，怎麽說，年輕人應該更有追求一些？葉群聳聳肩把目光投向遠處，田野空曠而平整，而他們腳下的土地荒蕪得像一座孤島。

油然而生的孤獨感讓他心裏突然有點難過，蘭斯就這麽獨自生活了一年，所有的事情都是他慢慢摸索出來的，他遇到了多少困難？葉群之所以現在會有這麽多挑剔的看法是因為他從沒體會過一個人打理農場的日子，那很艱難，蘭斯其實從來都不輕松，而他已經在很努力地生活了。

內疚爬上他的心頭，葉群必須承認他對蘭斯有點苛刻了。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自然一些：“你一個人的時候就把農場打理得很不錯，不過我們現在有兩個人，可以做得更好。”

“我相信你。”蘭斯傻呵呵地笑起來。

“忘了說，今天瓊斯打電話說我們的建築許可證申請下來了，可以開始動工了。”蘭斯突然想起來什麽似地說道，“還得搭一個牛棚。”

事情就是這麽一件接著一件，在他們度假一個月歸來後蜂擁而至。葉群和蘭斯分工合作，一個研究排水系統一個去把牛棚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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